祁小满

慈宁宫门口，萍姑将两人领入了院子里。

“有劳言殿下在此等候。”萍姑对着言冰云行了一礼，继而说道：“允殿下，先同我进去吧。”

谢允握着言冰云的手，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说话，言冰云便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臂，谢允只得作罢。

“那你先在此等候。”谢允轻声说道，声音低沉而柔软。

“嗯。”言冰云颔首微笑着答应。

待允殿下进去之后，院里做事的宫人们时不时会偷看站在院中的言冰云，但也都不敢议论什么。

反倒是言冰云，站在院中却依旧是温润如玉，白衣恍若谪仙，一幅宠辱不惊的样子。举止有度，即使站了好一会儿，却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倒是与他们所见的那些世家公子们有所不同。

萍姑送完谢允进去暖阁之后，在另一旁的小阁楼上掀开帘子看到了这一幕，观察了好一会儿便放下了帘子回到了暖阁内，脸上看不出神色。

谢允请过安之后就被叫着坐在了桌前，太后娘娘在上头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谢允手边也端着杯茶，但是心却不在此处，早就飞远了。

太后看着他愣愣然的神情，倒也不说破，只开口道：“怎么，小允，是慈宁宫这茶不合你心意？我让萍姑给你换一盏？”

谢允闻言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回道：“不用的，这茶甚好，只是孙儿想到，冰云已经在院内等候多时，皇奶奶，外头风大，不如让他进来吧？”

太后娘娘和谢允自小亲近，也由着他不喊皇祖母，随着民间的说法，所以喊她皇奶奶，倒也亲切些。

看到谢允一脸恳切的神情，太后娘娘放下了茶杯，说道：“才让他在外头站了一会儿，你这就心疼了？这么一看，倒是哀家的不是了？”

谢允闻言心下一惊，低下头说道：“孙儿不敢。”

太后娘娘想起前些日子接到了连禾的来信，说自己已经平安回府，同她说了宫中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还提到了谢允和院中站着那位被他宠上天的人，据说言冰云恃宠而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回宫也听到些闲言碎语，让萍姑同人打听了一下，说是自己的好孙儿还亲自去城外的灵山寺求了姻缘绳，昭告天下搞得沸沸扬扬。

又因为言冰云是从邻国和亲过来的，如此娇宠没有规矩，后娘娘自是生出了些许不满。

萍姑往前递了一杯茶水，太后娘娘接过之后看了看天色，说道：“罢了罢了，让那孩子进来吧。”

“是”萍姑欠身行礼，往外头走去。

谢允可算是露出了些许笑意。

言冰云从外头进来，身上还有些许凉意，一进门就低着头着身行礼：“冰云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凤体康健，万福金安。”

“小嘴儿倒是挺甜。”太后娘娘坐在上殿，一边品着茶一遍说道，丝毫没有叫起身的意思。

言冰云进来时虽然一身寒意，但是暖阁内的地毯却暖和柔软，倒也不甚在意。倒是谢允看着心疼了些，本来就让他在外头站得久了，进来里头又给跪上了。

萍姑又给太后娘娘续上了一杯茶水，太后娘娘慢悠悠地喝完了。

“起身吧。”太后娘娘说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是。”言冰云起了身，白衣裙摆也在起身的过程中浮着浅浅的云纹绣，甚是好看。

缓缓地抬起了头，望向了太后。眼里没有太多的情绪，一双眼睛却赶紧澄澈，遮挡不住眉目之中的潋滟春光。

确实绝色。

方才在宴席中隔得太远，也只是看了个大概。

如今就在眼前，任凭太后娘娘年过半百的阅历，阅人无数，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确实长得光风霁月，让人一眼难忘之。

“坐吧。”

得了授意，言冰云便往着谢允身旁坐下。

太后抬眼望了望一旁的谢允，哪还有刚刚的担心样，一脸痴痴地望着人就笑，简直恨不得眼睛都长在对方身上。

谢允盯人盯得都入了神，言冰云急忙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谢允才收敛了许多。

又开口闲聊了几句，太后娘娘便说累了要休息了，谢允和言冰云这才退下。

走出了慈宁宫宫门，言冰云一脸心事重重，谢允握了握他的手，安慰道：“云儿，没事的。”

言冰云吸了吸鼻子说道：“我感觉，太后娘娘好像不太喜欢我。”

“那是因为皇奶奶还不了解你，以后慢慢了解了，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真的。”谢允握着他的肩膀，承诺道。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花园，谢允想起了当初两人掉在花丛中的那时候，不免感慨。

“云儿，还记得这里么？”谢允问道。

言冰云看了看那片盛开的花草，当初两人就是在这里跌了个踉跄，那时候还是谢允对他嗤之以鼻的时候。

言冰云低头笑了笑，造化弄人，谁能想到，当初言冰云本来想着这段姻缘也就这样了，未来的日子也就不冷不淡地继续过下去。

谢允揽住了他的腰，打断了言冰云的思绪，似乎是不满意他突然的放空，皱着眉头问道：“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言冰云笑着说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和现在。”

谢允突然有些窘迫，嘟着嘴说道：“我以前，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你一次次扰乱我的心，我有点慌……才会对你恶言相向的。”

“我又没有怪你。”言冰云戳了戳他的额头，绽放了一个微笑。

谢允搂着他，看着这个微笑，喉咙一阵发紧。

出了宫，把人带上了马车，转头就迫不及待地亲了上去，直把人亲得气喘吁吁才放开。

言冰云被谢允搂在怀里，至今都不知道，到底自己是怎么招他惹他了。只从上次的姻缘绳事情发生后，就有一些市井传言说他不让谢允纳侧妃，说他有手段，把谢允迷得七荤八素，什么悍妇，恃宠而骄的传言都出来了，说得头头是道。

谢允听罢之后，笑得更加开怀了，搂着他说道：“没错，本王就是喜欢被你管着。”

虽然很无语，但是心却是甜的。

慈宁宫里头。

“真是这样的？”太后边喝着手边的银耳羹边问道。

“回禀娘娘，奴婢观察了下，确实很规矩。想必传言也应该有差。”萍姑把刚刚召见两人的时候还有言冰云站在院中的情形都如实上禀了太后。

萍姑跟在太后身边许久，看人处事方面也有一定的分量，自是不会以只言片语就去断人是非。

几日后，宫中下了旨意过来，说是太后刚回宫烦闷，对言冰云这个孙媳甚是喜欢，让他进宫些许时日陪太后娘娘解解闷。

言冰云接了旨意，这下反倒是谢允愁了起来。

得好些天见不着面呢。

言冰云简单收拾了一些衣裳，便入住了萍姑为他准备的偏殿中。

说是陪太后解解闷，实则杂事居多，陪着萍姑清点了从寺中带回来的物品，还有近日里头各宫送来的贺礼，虽然繁杂，但是言冰云都毫无怨言一一清点清楚，夜深时分依旧能看到偏殿里头烛光摇曳的身影。

白日里陪着太后娘娘在宫里头走走，夜晚入睡之前太后娘娘习惯喝上一碗银耳羹再入睡，言冰云便待在外间，等待她入睡之后才退下。

萍姑虽不言，却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都看在了心里。

今日大皇子二皇子和谢允前来请安，谢允也只能堪堪地望着前方那个站在太后身边的白色身影，也不能多看。

入夜时分，言冰云正准备更衣入睡，就听到窗边有了些微响动。

“谁？”言冰云披上了外袍，打开了窗户。

“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

谢允沿着打开的窗跳了进来，一把把言冰云搂进了怀里，说道：“我想死你了。”

七日未见了，熟悉的皂荚响起紧紧包裹着他，言冰云不语，只是把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肩膀里。

谢允摸了摸言冰云的脸，说道：“我不能在这多留。”

“你快些回去，被人发现就不好了。”言冰云小声说道。

“皇奶奶没有为难你吧？”谢允担忧地问道。

“没有。”言冰云摇了摇头。“只是一些琐事，我应付得来，你不要担心。”

谢允这才放下心来，走的时候在言冰云脸颊上亲了一口，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慈宁宫暖阁内。

萍姑凑在太后娘娘耳边说着些什么，桌上还放着。

“他当真什么都没同小允说？”太后娘娘问道。

“是。”萍姑回答道。

谢允进来的时候，偏殿并没有多少宫人，慈宁宫滴水不漏，哪能那么容易进来，不过是太后娘娘授意罢了。本来还想着这孩子会不会同谢允抱怨些什么，倒也是个识大体的孩子。

萍姑微笑着，沉默着帮太后娘娘捏着肩膀。

在慈宁宫呆了半月有余，宫中也开始在为秋季的围猎事宜忙得不可开交，言冰云也被放回了府中。

太后坐在席上闭眼凝神，刚一起身，萍姑就迎了上来扶住了她的手臂。

看了看旁边的棋局，又想了想这些日子同自己下棋对弈的言冰云，说道：“那孩子走了，这宫里倒是冷清了些许。”

萍姑一边帮捏着肩膀一边笑了笑，说道：“太后娘娘要是想念，再召见不就行了。”

另一边的郡王府内。

“就这样被放回了府中？”连禾皱眉问着眼前的蒙面黑衣人。

“是。”黑衣人答道。

“之前散播的谣言都放出去了么？”连禾再次确认了一遍。

“早已放出，只是近来听闻少了些。”黑衣人继续答道。

连禾摆摆手，黑衣人便消失在窗口处。

“来人，侍候本王更衣。”

“郡王爷这是要去哪？”

“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